说实话,他还真的不算坏。只是自私得可笑。
那天的谈话又是不欢而散。我想到最后,连敷衍都不愿敷衍。他也一个月没再来看我。我也不去想是因为什么原因。
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秦韵浓非要趟这趟浑水。她其实这一胎怀相不好,孕期非常辛苦。生产又那天足足生了一天。她恢复得一直不太好。却还总是把我叫过去开解。告诉我太子其实很好。
这话她与胡勉勉说多好啊。我听了只有不耐烦。
这天是太孙顾知意的百天。因她身体一直恢复不太好,所以是我帮着操办的。
看来我这差事做的还是很好的,皇后私底下把我叫去夸奖了好久。
太子妃对我的感激则是摆在了明面上。她拖着病躯亲自来感谢我,我见她苍白的面庞,着实心疼,连忙把她送了回去。
她也许是觉得还不安心,差人送来一轮又一轮的礼品。丰厚的程度不亚于除夕夜宫里来的赏赐。
容娘指点着让我的宫人们把赏赐都塞进了库房了。她忙活了好一阵,晚上为我铺被褥时候一直皱着眉头。
我见容娘此状,觉得可爱,不禁发笑。打趣容娘说:「不是立志要当大管家吗,怎么,忙活了这一阵就累了。」
容娘听了,也没急着回应,掩了掩门窗,然后小声叨咕着:「送来这么多,显得我们娘娘是被雇来办事的一样。」
我听得直接愣住,笑问她哪来的这些心思。
她停下为我整理床褥的手,语气突然急躁起来:「娘娘是个好心肠的,可东宫里未必人人都是!」
容娘自小跟我一起长大,我们之间更像是知己姐妹。她说这些话,换做别人我早罚了八十回。
我柔声安慰她:「好了,别多心了。这些事,难道我不晓得吗?我是真的不在乎。我争那些虚名作甚。又不是不争不行的事。再说了,我要是她,我也惶恐。而且,这些事大多都是她母亲教的。我什么都清楚。我们就安心守着婵儿,过咱们自己的日子。」
容娘的眼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。
这些事,我怎么不知晓。我祖母和母亲都出自名门,我自小受她们教导。这些人情世故,早听得透彻。
只是我真的不在乎,我争了有什么用。争了就能给我一个美满的人生吗?太子宁愿守着生病不能侍寝的秦韵浓,都不愿去别的姬妾那里一步。东宫的地位早就按着太子的心意定下了。
更何况,秦韵浓的病愈发严重,我与她争什么呢。我们想要的东西都不同。她想要正妻的地位与太子的爱。
我就想要安稳地过完这一生。
要是能一直这么安稳就好了。
时光荏苒,又过了一年。婵儿已经到了牙牙学语的年纪。我的日常生活仍旧是带娃顺便带胡勉勉。太子妃的身体好转了一些,我也经常去走动。
近日我找太子妃去的勤了一些,我怕勉勉吃醋,于是就经常找她聊天。
这天的闲聊中,我发觉她的精气神已大不如前。我试探着换了很多话题,只有聊到太子的时候,她才会有兴趣。
「勉勉,你知道吗,婵儿第一次叫太子爹爹那天。太子开心到把婵儿举起来,围着我这院子跑了好几圈。看得我心惊肉跳,很想把他赶出去。这不玩孩子吗?」
我说完就一直等着她的反应。胡勉勉低头笑了笑,用一种莫名的娇羞的语气说:「他们父女一样可爱。」
我见她开心了一些,就又继续说:「勉勉,韵浓身子如今好些了,也算是熬过来了。太子就不用一直照顾她了。我相信太子一定会去看你的。」
她听了这话,苦笑着摇摇头。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对我说:「他不会来的。」
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胡勉勉。我又惊又怕,我很害怕她本来明媚的一生被黑暗牢牢笼住,连一丝光亮都透不出了。
我在看到胡勉勉的第一眼就决定跟她做好朋友了。那是我们一同入东宫的第二天,太子妃带着我一起去给皇后请安。那天我的心情并不好,摆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臭臭脸。太子妃见我那样子,也没太敢跟我说多么亲近的话。
只有傻乎乎的胡勉勉敢在回东宫的路上跟我搭话:
「阮姐姐,我觉得你好飒。」
说完就胡勉勉就笑着跑开了。
那时候我就想啊,东宫里有个她,也不算太差。我的生活也不至于太无聊吧。
不过短短两年的光景,她的眸光就暗淡了下来。
我实在是担心,第二天我咬了咬牙,决定去找太子。
太子正在书房独自看书,他对我的到来应该是十分惊讶,我没怎么等待,就进去见他了。
我请安问礼过后,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。于是局面突然陷入尴尬。
他放下书本,用一只手托着脸,一脸好奇的看着我,开口询问:「月影是稀客。你既来了,定是有事要说吧。本王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事。」
我心里下了决心,为勉勉的幸福豁出去了。
「殿下,胡良娣她近日身子不大舒服。胡良娣对殿下是真情实意的。殿下要是能去看看她,她心情就会好些,心情好了身子就会好了。」
我说这些话时,都不敢抬头看太子。一个女人对着自己的夫君来转述他另一个女人的相思苦。真的很羞耻。
他轻笑一声,说道:「既是胡良娣想本王了,怎么她不差人来请。是你来替她请呢。」
我真的快没有耐心了,但是为了勉勉,我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:
「胡良娣怕打扰殿下您,只是妾身见她的状态,最近愈发不好了,妾身实在担心,只能斗胆来叨扰您。殿下,求您看在她嫁与您两年的份上,去看看她吧。」
我永远看不懂太子的表情,我不明白他此时此刻为什么一直带着笑。
我只觉得是欠揍,永远也长不大的,没有良心的幼稚鬼。
太子点了点头,说:「本王知道了,今晚就去看她。」
还不等我谢恩,他随即又说:「本王就知道,你一定是为了别人的事前来。」
我一头雾水,一脸疑惑地看向他。但是我又没什么可辩驳的,就装乖跪地谢恩。
他走到我身边扶起我,然后扬长而去。
「本王现在就去。」
我怎么看都觉得有病。
那晚他宿在了胡勉勉的房中。这一晚我睡的也很好。勉勉一定会好起来吧。
第二天傍晚,太子来看婵儿,他与我闲聊,我才知道,勉勉确实是病了有一阵了。已经吃了一阵的汤药了。
我听了这话立刻冲出门去找胡勉勉。太子连忙拽住我,安抚着说:「你别着急。她已经见好了。也是本王不对,疏忽了她。她不让我跟你说,你千万别告诉她是我说的。」
我半带抱怨的说:「瞒着我做什么?我难道还会责怪她不成。我心疼都来不及。我是个身强体壮的大闲人,有什么怕打扰我的。这个胡勉勉,总是懂不必要的事。」
太子示意乳母和下人把婵儿抱下去,这房里突然就剩了我们两个。我突然紧张到连眼泪都憋回去了。
我警觉地坐到一边,他笑着坐到我对面,打趣着问:「跑什么呀?本王吃人吗?」
我依旧记着仇呢,竟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。
他也没生气,爽朗地笑了笑,说:「你以前见到本王,不是冷着就是端着,如今这番真性情的样子,可真少见。」
我十分恐惧,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小心翼翼发问:「殿下屏退众人,是有什么事吗?」
他挑了挑眉,笑着对我说:「确实有啊。本王是想问,如果本王今晚决定在你这里睡下了,你怎么办?」
我强行把很多不恭敬的话咽下了。我得说一段让他立刻没兴致的话才行。
「殿下是君,自然是您说了算。妾身又能怎么办呢?」
我没等到他的不悦,只等到他背着手凑到我面前。他离我那么近,我连大气都不敢出,我下意识别过头,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。他笑了笑直起身,用一种极其欠揍的语气对我说:「你想让本王留本王还不留呢。本王和韵浓商量了,最近都去看胡良娣,直到她病好。本王走了,去找胡良娣了。」
他依旧背着手,大步流星地出了门。我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他欠揍的神情。
我小声缓缓吐出两个字:「有病。」
他也的确信守承诺,一连着五天都宿在胡勉勉那里。胡勉勉的病一下就好了,又能像以前陪我和婵儿一起玩了。
胡勉勉的病一好,太子就立刻回去陪太子妃了。虽然这是我们都能预见的结果,但是我还是担心胡勉勉伤心。于是偷偷问她:「勉勉,你以后还会难过成那样吗?」
这天她陪我在我的院子里荡秋千。
她扶住我的秋千,然后把我推得更高。我被她这突然一招下了一跳,连忙将秋千抓得更紧。
胡勉勉发觉了我的慌张,推我的动作也温柔了下来。我回头看她,发现她注视着天边的行云,嘴角挂着一种极为满足的笑,回答我:「不会了。以后再也不会了。」
不知道为什么,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从背后包围了我。我想停下来去安慰她,却再一次被她推得更高。
她倒是返过来安慰我:「月影,你别怕,我不会做傻事的。我只是,想开了。以前我以为,我不快乐是因为他不来看我。后来他来了,我才发现我真正的不快乐是因为他不爱我。你能替我求过来他的人,却求不来他的心。」
我强行把秋千停住,起身回头望着她。
她真的放下了吗,还是又一个心如死灰的人出现了。我该替她开心还是悲哀呢?
她握住我的手,示意我别担心。随即又开口说:「但是,就那么几天,却仿佛已经过了半生了。」
平日里我总在她对太子发表痴迷言论的时候,说她是花痴。如今细细思索,哪怕是朋友之间的打趣,也是亵渎了她的真心。
她对太子的爱,一直在被我小看。她所求所盼,日日失落,并非是因为被藏在深宫的寂寞,而是因为,她有血有肉的真正深爱着一个人。
这样的感受我目前没有办法理解,可能也一辈子都无法理解。大概是因为,我如果爱上了太子,就会撕碎我的尊严。也大概是因为,我这辈子也没有什么爱的机会了。
那天夜里,我让勉勉留下来跟我一起睡。原来勉勉睡觉这么不老实,我给她盖了好几次的被。婵儿半夜吵着见我,乳母哄不好了,就抱到我的房间里来了。
我本来害怕婵儿吵到勉勉。想把她抱到别的地方哄。没想到勉勉已经醒了,说要搂着婵儿睡。婵儿倒是很识相,抱着胡勉勉又搂又亲,还奶声奶气地喊她勉勉娘亲。两个人玩了一会就睡着了。我坐在软榻上笑着看。
而后我不放心两个「孩子」睡在一起,想偷偷把婵儿抱回她自己的房间。黑暗中我摸到了胡勉勉的枕头,发觉已经湿了一片。
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种感受。仿佛在心里替别人下了一万年的雪。
我满心期待着,勉勉因那几天也能得一个孩子。却在二个月后,等来了胡勉勉病倒的消息。
我到胡勉勉房里询问她的侍女盈盈病因。盈盈跪下哭着说:「良娣昨天听说太子喝了酒,她之前听太子妃说,太子酒量不好,而且一喝酒就会乱发脾气。她担心太子,就亲自去送醒酒汤。去的时候天气好好的,到太子那里发现太子妃在贴身照顾,就决定回房。回去的路上突然就下雨了,奴婢们让良娣去躲躲雨,好回去拿伞接良娣。良娣执意不肯,淋着雨回了房。奴婢们已经服侍良娣洗过热水澡,可是今早良娣就起不来床了,都是奴婢们不尽心,没服侍好良娣。请侧妃娘娘责罚。」
我让盈盈起身,「好了,你起来吧。我了解你们良娣的性子。真上来那劲,连我都拦不住。你们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失责,就好好将功折罪照顾胡良娣。有什么需求需要,及时去秉明太子妃和我。切记,无论病情如何,务必不能瞒着我。」
我知道,我接下来的就是尽心照顾胡勉勉了。胡勉勉发着高烧,迟迟没有清醒。
太子和太子妃都来看过了,也都十分着急。
我心里其实非常不想看见这对夫妻。若不是他们俩,勉勉也不会落到如今这地步。
太子看出来我的不悦,对我说:「胡良娣此病因本王而起。本王会常来看她。月影放心,勉勉一定会好起来的。」
太子妃也连忙自责说:「怎么能怪殿下,明明就是怪我。我粗心大意,没在乎勉勉的感受。亏得勉勉还叫我姐姐,还对知意那么好。是我的错才对。」
我起身恭敬行礼回复:「殿下娘娘不必自责。妾身不会责怪也不敢责怪。」
太子又欲说什么的时候,正巧赶上太医诊治结束,前来复命。
「启禀太子殿下,胡良娣之前心情郁结导致的弱症并未完全康复,如今淋雨受凉,如若高烧一直不退,很有可能……」
「可能什么?」我立刻追问。
太医继续说:「很有可能,油尽灯枯,回天乏术啊。」
我只觉得浑身无力,眼前一黑,瘫坐在地上。
太子妃和容娘连忙把我扶起来。太子严肃地说:「本王不想听这些。本王只想听到胡良娣康复的消息。」
我是真的害怕,我不能失去胡勉勉。我甚至不敢去想象。
我不能让我的勉勉担心,所以我捏着衣裙,无声地哭。
真讽刺,也真可怜。
胡勉勉的心上人就在身边,却害了相思病。她性格活泼开朗,身体一向很好,都没生过什么大病,只是因为爱上了一个人,却几乎要了她的命。
过了一会内室里传出了胡勉勉醒来的消息。我第一时间冲了进去。太子和太子妃也跟了进来。
胡勉勉的脸烧得通红,嘴唇没有一丝血色。我握住她的手,忍着泪水,挤出笑对她说:「勉勉,你好些了吧。我这就把太医叫过来。」
她声音颤抖,声音虚弱,制止了我:「不必了。月影。不必了。」
「什么不必了?这个时候还耍什么找小孩子脾气。你必须好起来,不然我怎么办?我怎么办?」我的语气已经开始焦灼。内心更是如此。
她紧紧握住我的手,几乎是拼尽全身力气说:「我的身体,我了解。你让他们都出去,都出去。就留我们两个。」
太子见状,连连叹气,带着旁人出去了。
只有我跪在勉勉的窗前,哭着把她依旧滚烫的手放在我的脸颊上。我哭着问他:「太子呢?太子也不见了吗?」
她笑了笑,仍旧虚弱地说:「不见了,我怕我舍不得走。」
「我是你姐姐,你听我的,让太医来跟你诊治。我求求你,我求求你活下来。别留我一个人。婵儿喜欢你,她还叫你勉勉娘亲。你活着好不好。」我哭着恳求。
她依旧不肯诊治,也流着泪,
「可惜啊,太匆忙了,我应该见见爹娘的。」她带着最遗憾的神情轻声诉说。
「月影,我去天上了,去当月亮旁边的云。我要看着你幸福过一辈子,一辈子……」
我能感觉到她的手一下子就失去了力气,仿佛她的魂灵从我手中溜走。她已经紧紧闭上了双眼,神情却十分安详。她平日里是个小哭包,如今也是流着泪走的。
我发了疯地呼喊她的名字。发了疯一样地叫太医。我期待奇迹的出现。
却只看到了太医惶恐遗憾地跪下。
我的天地,从此缺了一角。
胡勉勉和我一样,十六岁嫁进东宫,下个月是她十八岁的诞辰。
她前几个月还在陪我过生日,她送了我一柄玉如意。是很大的礼,我一直没琢磨明白该还什么礼给她的十八岁诞辰。
如今终究是没机会了。
胡勉勉的丧仪很是体面,她出身并不低于我,她的曾祖母还出身宗室。皇恩浩荡,胡勉勉以皇妃的规格下葬。
勉勉走后,秦韵浓的身体也开始变得不好。许是伤心所致,她在勉勉的葬礼上甚至伤心到晕倒。
而我已经没有眼泪了,我的眼睛肿了又消,消了又肿。白日里我觉得太阳是她,夜色里我觉得月亮是她。
其实无数次我都觉得撑不住了。直到我看见我年幼却懂事的孩子,我才觉得还是要咬咬牙继续度过这一生。
那勉勉的夫君,我们尊贵的太子殿下也在伤心吗?据宫人说是的,他在胡勉勉的葬礼上亲自搀扶着胡勉勉几近哭死的母亲。他还独宿了一阵,每每经过胡勉勉的院落就会神伤一阵。
可他真的感到愧疚了吗?
我甚至不知道该不该责怪他。他有他的爱情和坚持,所以胡勉勉一开始就注定要凄惨。
胡勉勉的悲惨结局却为其他女人换来了曙光。皇后本就不喜欢太子妃,借胡勉勉的死将太子妃骂了好一阵,还给太子下了死命令,一定要雨露均沾。
温良娣和沈昭训先后侍了寝,沈昭训是个有福气的,一月之后就被诊断出了身孕。太子妃被罚了半年的份例,东宫内务大权也暂时交到了我的手里。
我实在没有心情替他们看家,我不在乎,更不想要。这背后的代价,是我最好姐妹的早逝。于是我以谨慎为名,让温良娣来协助我。
如今勉勉的丧期已过,她的嫁妆和陪嫁的仆人要被遣回胡家了。
她的贴身侍女盈盈特来向我辞行,我赠了很多东西给她,她谢恩之后却迟迟没有告退。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「你们几个去把胡良娣的嫁妆再清点一遍,务必做到完璧归赵,我们堂堂东宫,别落个贪财的小气名声。盈盈再把胡良娣陪嫁的奴仆名单和我身边的容娘核对一边吧。」
我找了个理由把其他人都支了出去,只留容娘和盈盈在屋里。
「有什么事就说吧,容娘是我的心腹。」我对盈盈说。
盈盈突然下跪,重重磕头,却压低了声音说:「侧妃娘娘,奴婢觉得,我们良娣的死,太子妃脱不了干系。请娘娘为良娣主持公道。」
我和容娘惊讶对望,容娘连忙低声说:「你说这话可是要负责任的。别无凭无据就找我们娘娘来主持公道。」
盈盈已是泪流满面,继续说道:「回娘娘。平日里,您三位主子交好,经常走动交谈。自您有孕之后,就不太外出走动了,我们良娣还是时常去太子妃那里说话。太子妃喜欢和良娣讲太子的事,我们良娣回去就会更羡慕一分。长此以往,还会害了相思。」
我捏紧袖子,内心笼了一层疑惑,开口说:「太子妃平日里与我们谈的最多的就是太子,这算什么害人的证据。」
盈盈继续说:「娘娘。您应该知道,太子与太子妃是在宫外的佛寺定情,可您不知道,那天我们良娣也去了。也是一眼就对殿下钟情。您在时,太子妃讲的大多都是些面上的话,或者是趣事。可您不在的时候,她与良娣说的大多都是那天佛寺里的事。我们良娣本就觉得可惜,听了他二人的定情细节后更是生出执念,经常念叨,『为什么永远都是差一步呢'。」
一阵寒意从在我的后背上仔细摸索。「的确,我知道勉勉的病根从何而来。所以我总是劝她。我知道你的意思,我心里也是责怪他们夫妻,可是这是我们都没办法控制的事。是他们夫妻二人的情意。」我保持了一丝谨慎。
我怎么会不怪他们夫妻,我已经有一阵子不与他们俩往来了。太子甚至与我动了怒,说我不讲道理,忽略他和太子妃的感受。
我清清楚楚地记得,那天他说:「月影,本王理解你,也明白勉勉对你有多重要。可本王与韵浓就不伤心吗?韵浓被母后责骂,甚至晕倒了。她也是勉勉的朋友,而我更是勉勉的夫君啊。你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?为什么不能从你的世界里跳出来看看别人?你永远高高在上,睥睨众生。」
此时盈盈的回答把我从那阵回想里拉回现实。
「娘娘,奴婢明白您的意思。也明白您的谨慎,若是仅仅如此,其实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。可您知道吗?我们良娣病得最严重的时候,胡家担忧,在太医院找了交好的太医。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才得知,太子妃一直偷偷派人了解我们良娣的脉案,对良娣的病情了如指掌。每次良娣快好时,她就带着太子一起来探望,而后我们良娣的病又会加重一分。我们良娣天真,还以为太子妃是好心,实则自己忧虑而不自知啊。」
我听到这里,心突然慌了起来,很多曾被我遗忘的细节都悄然爬进脑海。
她继续说:」良娣去世的前一天,我们到了太子的门口就听见了他夫妇二人的闺房调笑。太子妃在照顾酒醒的太子,却莫名其妙说起来他们的结缘:『殿下,妾身最近又去拜佛了,我们是佛前结缘的夫妻,实在难得。佛说有转世轮回,是叫我们好好珍惜自己的这一生。而有些事,正如你我二人,是上天安排好的,差一步或者差一点就都不算圆满了。' 大声到让人很难不觉得是故意的。这些话奴婢一直牢牢记着,死都不敢忘,因为奴婢看到了我们良娣听到这些话后难过的样子,甚至仿佛听到了良娣心碎的声音。娘娘,奴婢是个无用的,求您主持公道。」
我突然觉得呼吸困难,捏紧了拳头,我忍住袭心的怒火,压着声音带着哭腔:「为什么?这些事为什么不早跟我说。」
盈盈再次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。
「娘娘,奴婢是个只会照顾人的丫鬟。哪会懂得这样的事。而我们良娣的脾性您是最了解的,家中**,金尊玉贵长大的,这一辈子除了太子的心什么都有,又怎么会懂得这样厉害的软刀子。还是我们夫人发现了不对,让我有所防范,可是良娣早已病入膏肓了,甚至来不及解开心结。良娣也是临死才想明白的,之前一直固执着不肯相信,惦念着太子妃对她的好,生怕跟你说了,你们二人以后就无法相处了。奴婢本没想到要说这些话,是我讲给夫人之后,夫人痛彻心扉,告诉奴婢,一定要跟您说,一是为了给您提个醒,也为了我们良娣的公道。还特地交代奴婢,为了避免节外生枝,一定要在离开东宫回胡府之前才跟您说。也幸好如今是您掌权,不然这番话奴婢可能都没有机会说」
我听了这番话,只觉得脸颊刺烫。我不争不抢,故作清高,把自己从麻烦事里摘的一干二净,也许太子说的对,我一直在自己的世界里,仔细摸索着自己的尊严。一直望着天的人,又怎么能看到身旁的人又是怎样的水深火热。
我咬着牙痛哭,我后悔得给了自己两个耳光。盈盈和容娘吓得连忙制止。
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游于世外的隐士,实际上我是在俗世里被人玩的团团转的傻瓜。我但凡能多细心一点,骄傲能少一分,我的勉勉都不至于心伤致死。
盈盈走之前特地转述了勉勉昏倒之前的话,她说:「别告诉月影,她其实心思很重。我不想让她一辈子活在恨意里。她和婵儿平安过完这一生就好了。」
我懂了悔了,也想清楚了。
太子妃一进府,其实就惶恐不已。皇后不喜,人心不服,光靠着我们的甩手掌柜太子,是没有办法服众的。所以她不打压我反而还与我交好,这是为了给自己铺路,也是为了有一个好名声。
她比我早进东宫半年,又是太子最亲近的人,不会不知道太子沾酒就会变张脸的事。而且太子以前与我说过,她平日里从不忤逆他,对太子事事顺从,我看了都觉得憋屈。我如果没猜错的话,那天是她第一次忤逆太子,也是唯一一次吧。
她故意激怒太子,致使太子借酒浇愁,而后又极力劝太子来看我。毁了我的新婚夜,也把我的尊严撕了个粉碎。让我这个出身高贵的侧妃足够伤心,就是她固位最好的办法啊。
后来她装作大度,与我们交好。聊起太子虽说算不得什么炫耀,甚至在表面上还有劝我和太子和好的意思。可是我生性高傲啊,越劝我就越烦太子。看她在勉勉去世前一天的故意之言,她早就知道了勉勉也在那天爱上了太子。所以她和勉勉提太子的好,勉勉就会越来越爱太子,而一步之遥却得不到偏偏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绝望的事。
好狠毒的心思,一箭双雕,用一个手段得到了两个她想要的结果。看来我真是小瞧她了。
这天晚上我一夜未曾安眠,这日子总算是有盼头了,我也是时候站出来了。
我的尊严被利用了才是真正的颜面扫地。她怎么让我的勉勉一步步绝望至死,我就要让她怎么还回来。
我一夜未睡,仿佛从前世一直想到来生。
我有条不紊地开始了我的复仇之旅。谢谢她啊,我觉得这人生越来越有趣了。只不过代价太大了。
第一步,就是牢牢掌握东宫的内务大权。她的心腹其实不多,她不敢轻信于人。但是府中要职大半都是她的人,这一关不太好过,所以我就只能从源头上压制了。
用一山去压一山。
我白天带着婵儿替太子妃给皇后请安,皇后直夸我懂事。下午回来就急忙去太子妃病床前尽心,太子见了又惊又喜。
皇后是慈母不假,太子是唯一的皇嗣,得到的宠爱不少,可承载的期望也并不小。对太子本就是各种管束,这个太子妃是太子用绝食的方法才求回来的。秦韵浓事事迁就太子,只敢小闹,不敢大吵,所以就根本别提规劝太子进取这种事了。
这也是为什么皇后一直不喜欢太子妃。
这些天里,我总是替太子妃去皇后面前尽孝心。大多数我都会带上婵儿,直到有一天皇后说想看看孙子。我才有单独带太孙出去的机会。
我与太子妃说的时候,她眼里的不信任一闪而过,却还是被我看到了。真可笑啊,交好两载有余,却依然防着我。
那我也没什么好愧疚的了。
太孙也一岁了,我以前没关注过这个孩子。因为秦韵浓保护得很好,不太带他见人。这次抱出来我才发现,太孙总是安安静静的,不太哭闹,会说了几句话,但是也并不愿意讲。甚至……有一些病恹恹的。
那天皇后抱着两个孙辈,看到活泼可爱的婵儿,再看自己的嫡长孙,王朝的下一任储君是这般病殃殃的样子。不住地叹气,感叹地说:「本宫严厉约束太子十几年,只这一件事本宫松了口。也足以让本宫后悔一辈子了。」
我立马出言安慰:「娘娘宽心。太子与太子妃感情甚笃。东宫上下也是十分和睦。」
皇后忍不住冷笑一声,吩咐乳母把孩子们都抱到偏殿去玩。
只留了少数人在屋里,随即说:「她一家独大,连别的声音都听不到,可不就是和睦吗。月影,你不争不抢,恪守妾室之德,本宫知道。可是太子身边若无枕边人时刻规劝,便就少了一分做明君的希望啊。如今陛下的身体越来越差,太子不日就要监国了。那个时候,盯着他的眼睛就更多了。他是唯一的皇嗣不假,可却不是本朝唯一一个姓顾的啊。宗室大有人在,谁敢保证他们就是百分百忠心的呢。月影,你可懂本宫的忧虑?」
我起身行礼,恭敬回答:「娘娘,妾身知晓。不曾为娘娘分忧,月影十分惭愧。太子做的已经很好了,不曾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政务上也是十分勤劳的。更何况,娘娘,不是妾身不愿尽规劝之责,实在是身份受限。正室尚在,哪轮到妾身这个侧妃说话啊。若我说了,只怕要被弹劾干政越权之失。娘娘,妾身就婵儿这一个孩子,母子一体,妾身也是在为女儿的将来考虑啊。」
皇后叫人把我扶到座位上,语重心长地说:「本宫当然理解你。不然为什么还一直这么喜欢你呢?太子是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,可是他真是一个出色的储君吗?政务看是看了,有几个进了他的脑子?不好色贪玩是真,但是整日里陪着他那一个女人。偏偏那女人还是个病秧子不争气的,照顾她又花费了多少精力?以前你碍于身份也就罢了,你现在执掌东宫内务,是当家的人,也是时候劝着他把心思收回来了。」
我心中暗喜,终于把话题引到这里了。我装作一脸羞愧地开口:「娘娘,其实妾身,也没管什么。太子妃她一直以来管的很好,如今妾身是踩着太子妃的脚印管东宫。没什么底气说话。只是恪尽职责,没让东宫出乱子。」
皇后又忍不住冷哼一声,开口说:「本宫知道,这位太子妃十分精通用人之道。东宫事务也算后宫事务。本宫应该派孙尚宫去帮帮太子妃,检查府中事务,看看有没有人借机懈怠。也是帮帮你,让你管家更安心一些。」
我装了一分惶恐来谢恩。
回到东宫之后,太子妃立刻差人把我叫过去了。
我到了之后发现,她的脸色已经差得不能再差,屋子里药味呛鼻,明显是一直靠汤药在续命。
她仍是很友好的叫我坐下,细声询问:「母后最近身体可还好?」
我点了点头,「皇后娘娘身体很好。只是听说陛下最近身子不大好了。前些天还晕倒一会。」我故意与她提及陛下的身体情况。让她忍不住去想,自己即将到手的中宫之位。
她轻咳几声,「本妃听太子说了。太子殿下前几日也去侍疾了。只是放不下我,一直两头跑,辛苦的很。你呢,你最近管家怎么样,有什么困难吗?有的话一定要告诉我,我虽然受母后责罚不能管家,但是也能让人帮帮你。」
我笑着去握她的手,眼里强行蕴出几分关心的神色。「你就安心养病,别管别的了。太孙年幼,还等着你照顾呢。我如今也不算什么管家,也就是帮你照看这。你管的很好,我和温良娣都挺省心的。我应该留出时间,多来照顾照顾你。」我柔声说。
「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。假如我要是对勉勉再尽心一些,她也不会心伤而亡了。韵浓,身体病了,尚能以药石救治。心伤了,只能无力回天。想必你也正是伤心勉勉离世,身体才会变成这样的。不过你放心,勉勉走了,你还有我。韵浓,你知道我的。我并不贪恋恩宠。我只想要身边人的安好。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了。」我柔声劝慰。
「所以我一定会让你好好的。」这句我稍稍加重了语气。
她立刻咳个不停,不是心虚还能是什么呢?
我装作心疼不已,然后又开口告诉她一件足以让她咳晕的事:「韵浓,你小心些。别太激动了,我们是好姐妹,这是我应该做的。对了,韵浓,皇后娘娘心疼你,让孙尚宫来东宫帮你的忙了。你知道的,孙尚宫当了十年的尚宫,处理宫务必定游刃有余。这下我放心多了,也终于不再担心管不好而有愧于你了。」
果然她眼里不甘的神色愈加浓烈,却没像我想象中那么不堪一击。
越来越有趣了。
她喝了一口水,极力平静说道:「还是母后细心。你要帮我谢恩。如今我身子越来越不行了,殿下与你也都有要事要忙,不能时常来看我。所以我就求了太子,让我母亲来照顾我了,你大可放心。」
来吧,来一个我一个,来两个我灭一双。她母亲经常来东宫,想必也是没少给她出馊主意。那正好,就一次性清算了吧。
第二天,孙尚宫就来到了东宫。简单拜见过太子妃之后,一刻都没停,立刻磨刀霍霍向东宫的内政走去。
果然啊,厉害的人如果走无赖的路,小人根本就无路可走了。
我以前从没觉得东宫有这么多错处,光是有品级的内侍,她就责罚了五个。官大一级压死人,内廷最高女官兼皇后特使,谁敢不服。
接下来的几天里,她把东宫翻了个底朝天,从陈年旧账,到明年的支出细务。连厨房烧火的,她都查了一遍。
太子妃看出不对,半制止半质疑她,不像是来帮忙的,倒像是来查案的。这位尚宫只是微微福身说:「这都是皇后娘娘的旨意。况且,自微臣上任以来,后宫事务为保清明,微臣每隔几年就会彻底清查一次。这是惯例。」
好在太子妃没犯错误,但是她也清楚,这番清查过后,她的人就算不被清出东宫,也有不少把柄抓在别人手里。
孙尚宫处理好太子妃留给我的麻烦之后,我就稳稳地大权在握了。
这段时间皇上的病有了好转的倾向,太子就不用两头跑的太勤了,在东宫里又有存在了,于是我开始了我的第二步计划。
擒贼擒王,我直接把魔爪伸向秦韵浓最心爱的太子。
我现在犯不着「牺牲自己」,现成的两个人等着我用呢。闲置妃嫔——温良娣和沈昭训。
我最开始想培养沈昭训,因为她看起来更有「斗志」一些,奈何人家记我不理她的仇,拿肚子的孩子做掩护,回绝了我的谈话请求。
还是我们温良娣啊,性子软是不假,但是明显更聪明一些。
这天我借着看账的由头,把她叫到了我的院子里。
其实我们本不熟,她性格软,胆子小,也不太爱交朋友。但是自我管事以来,我发现她也并不是无欲无求。因为处理事务的时候,她也是很上心的。
她看账的时候十分认真,发表自己见解时虽然怯懦了点,但是都说在了点子上。
我微笑着对她说:「终温且惠,淑慎其身。温淑儿,果然是人如其名。」
她腼腆一笑,轻声细语:「侧妃娘娘谬赞了,是娘娘带的好。」
「好了,别再谦虚了。我打小就不喜欢看账,一看就头疼。如果没有你在,恐怕这些账我是看不明白的。你真的是个聪慧人,胆子再大点也无妨的。我们是替太子妃掌事,拼尽全力才行啊。」我对她说。
她似乎有一丝小小的吃惊,愣了一下之后又说:「娘娘说的是。妾身之后会改的。」
我笑着递给她一块糕点,她小心接过去,笑着道谢。
她的笑是那种浅浅的笑,暖春暮光里,桃花悄悄绽放。
道德感突然谴责了我,这样一个善良温柔,小心生活的人,我却要利用她。
「娘娘,我以后能叫你姐姐吗?」她娇柔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自责。
对于我的一丝吃惊,她以为是一种失礼,急忙赔罪。
我拉住她的手,突然想起了我的勉勉。「当然可以,我们本就该姐妹相称。」我勉强克制我声音里的一丝颤抖。
她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回握我的手。她眨着眼睛,然后眼睛又成了一弯月牙。
「谢谢你,月姐姐。淑儿的庶长姐和姐姐你差不多大,只是她远嫁到靖州去了。我又进了东宫,我们俩可能永远不会相见了。我们俩虽不是一母同胞,却感情深厚。」她说着说着,语气突然委屈起来。
我对她笑了笑,把语气变得更温柔:「她一定把你保护得很好吧。」
温淑儿用力地点着头,带着哭腔说:「我们已经两年没见面了,我真的很想她。有一次,我经过你的院落,看到了你和胡良娣在荡秋千,听到了你们的笑声,我一下就想起了我的姐姐,我们以前,也经常荡秋千的。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跟你们一起玩,但是我怕你。姐姐平时都不大理人,连殿下都不太理。」
我笑着望向她,替她捋了捋碎发,说:「以后你就不会被我吓到了。你以后得多练练胆子。为了你姐姐,也为了你自己。」
她非常用力的点点头,语气逐渐欢:」真好,我能叫你姐姐了。我刚进东宫的时候,太子妃娘娘叫我们不要去打扰你,她屋里的人告诉我姐姐是个不好相与的。」
「还是我娘说得对,有些事不能只听旁人说,要自己亲自去看了才知道。」说着,她咬了一口手里的糕点。「我与姐姐接触了才知道,姐姐待人接物都极有礼,也能体谅别人的难处,分明是个大好人嘛!这样好的才值得被全天下的人喜欢呢!」
不知道为什么,我只觉得夏日的暖阳照到了我心里。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,真的很久了,久到听到这种话时,竟恍若隔世。
「我哪有你夸的那么好。我就是想管好事而已。」一时间我被夸到不好意思。
她笑着,暖春暮光里桃花开得更盛。
「姐姐,你就是很好。在你身边,我有一种莫名的踏实。我已经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!姐姐,其实我在家的时候很能说的。只是到了东宫这种地方,我不敢了。感觉说什么都是错。我真想像姐姐一样无畏,敢说敢做。」温淑儿笑着说。
若是我告诉她,这些坚强与勇敢都是用一生的心碎换来的,她还会羡慕吗?
「姐姐,我偷偷告诉你。」温淑儿压低了声音说,「姐姐,她们都说太子妃长得最好看。可是淑儿觉得,姐姐才是最好看的。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呀。太子妃是画里的美人,可姐姐却像是云端的仙女。」
原来温淑儿竟是这样健谈的人,平日里看着慢吞吞的,今天才发现,她真像个活泼的孩子。
这也提醒了我,我自出嫁之后,日日不愿面对悲伤,逃避了我并不美满的一切,也失去了正视自己的信心。
我合上了账本,对她说:「淑儿是贴心之人。姐姐感谢你。对了,你不是喜欢玩秋千吗?姐姐还有些事要处理,姐姐让婵儿陪你玩吧。再多找一些人照看你们。」
温淑儿眸光发亮,激动地说:「真的吗?!姐姐!可是我们还没看完账本呢呀!」
「去吧,剩的不多了,我自己能应付过来。你是大孩子,可要好好照顾婵儿。」说着,我便吩咐人把婵儿抱出来,并派了几个人去院子里照看。
这个院子里已经很久没传出笑声了。温淑儿和勉勉一样,都是极其明媚的女孩。但温淑儿比胡勉勉多了几分天真。
胡勉勉是独一无二的胡勉勉,温淑儿也是与众不同的温淑儿。我真是幸运,总能遇上这样至真至诚的人。
勉勉的仇,我要报。淑儿的人生,我也要好好的守护。
我透过窗子,看着小心翼翼呵护着婵儿的温淑儿,心中起了一丝波澜,我问着身旁的容娘:「你说,如果我真的利用这样善良的温淑儿。那我是不是和秦韵浓就没区别了。」
容娘用一种早就知晓一切的笑容回答了我:「我们家小姐,爱恨分明,光明磊落。」
我们主仆默契相视一笑。
我终究是要自己闯这关了。
太子最近很是疲惫,陛下已经彻底卧床不起了,太子已经开始正式监国,独面群臣了。他白天要上朝,要批奏折,还要照顾皇帝。晚上回到东宫,还要去陪秦韵浓说话,亲自给她喂药。半夜更是要继续批折子。
第二天一早,我吩咐容娘,如果太子今晚仍是批奏折到深夜,就叫她亲自送一碗补品过去。
今天我要使什么坏呢?当然是去和我的好姐妹秦韵浓共叙姐妹情啦。
今天一大早我就过去了,正巧赶上秦韵浓吃药。我殷勤地接过药碗,打算亲自喂我的姐妹喝药。
还没等秦韵浓拒绝,她母亲秦夫人倒是第一时间跳了出来:「哟,侧妃娘娘,您金贵之身,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?」
我装作对她的行为不可置信,扮着委屈说:「太子都能做的,我有什么做不得的呢?难道我还会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害人不成吗?」
秦韵浓听着不对,急忙出来打圆场:「月影,你别多心。我母亲的意思是不能委屈你伺候我。」
她到是个周全的,只可惜秦夫人并不能领会其意。秦夫人非但不加收敛,反而还把我挤到一旁,一把夺过药碗,说:「太子与太子妃夫妻恩爱,自是无人可比。」
我点了点头,装作无事的说:「夫人说的对,我就坐在旁边看着太子妃吧。」
说着,我径自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,面对秦夫人不悦的神色,我却装作无辜的说:「怎么了夫人,我们姐妹在东宫一向如此。有什么问题吗?」
秦夫人冷哼一声,秦韵浓连忙制止,谁知那秦夫人竟不知收敛,「太子妃娘娘是个好脾气的,旁人应该知道感激才是。」
秦韵浓急得连药都呛了,咳得十分厉害。我急忙上前安抚,故意吩咐着她房里的人:「翘儿,楚儿。你们快去请太医。还有你们几个,大清早的也不把窗户打开,让太子妃晒晒太阳啊。」
她屋子里的人,愣了一下,又见太子妃是在咳得厉害,只能按照我说的办法去做了。
秦夫人一边照看自己的女儿另一边还不忘与我对阵:「侧妃娘娘如今管家就算了,如今竟能管的动太子妃身边的人了。真是好手段。」
我压根不去理会她,装作没听见。眼光都在咳得要命的秦韵浓身上。只见她拼尽全身力气地说:「母亲,你先出去,快出去。」
秦夫人虽然多有担忧,但只能气呼呼地走。
过了一会秦韵浓终于不太咳了,对我抱歉地说:「月影,对不起。我母亲实在是太担忧我了,担忧我生病地位不保。你多担待着。」
「会的,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一定会的。你了解我的性子,我若不是顾着你,我早发火了。韵浓,只是,这样我实在寒心。我不曾有任何违矩僭越,你母亲那样想我,我实在不理解。韵浓,难道你也是这么想我的吗?」我扮了十二分的委屈。
秦韵浓握住我的手,「当然不是。我母亲她不懂这些。」竟与我拼起演技来了。
我怎么能让她压一头,故作大度地说:「我逗你呢。我怎么会不知道你。我能理解的。不过这几日,我就不来了,我怕我们早晚有一天要吵起来的。如今陛下卧床不起,我们东宫可千万不能生事。」
秦韵浓虚弱地点了点头。
而后太医来了,我便退出了秦韵浓的卧房。来到内室,看到了她那满脸阴云的母亲。
「秦夫人,本妃告辞了。」我笑着与她辞行。
她那声小家子气的冷哼,我根本不在乎。
用过午膳之后,就听说太子今日是陪着太子妃一同用的午膳。想必那秦夫人也少不了要和太子告状吧。
我还怕他不跟太子说呢。
到了夜里,我的补品刚送过去没多久,太子就拖着疲惫的身躯来了。
他当真是疲惫极了,不复往日的跋扈神采。
「你还没睡啊?他一边说话,一边疲惫地躺在软榻上。」
我急忙吩咐人端上夜宵。「没睡呢,有些饿了,等着吃宵夜呢。殿下是来与我抢宵夜的吗?」我回答道。
他端起汤羹狼吞虎咽,一边还说:「算你贴心一回。早就给本王预备好的吧。又送补品又上宵夜。本王就是来看看,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」
「才不是呢。我就这一份,还给你吃了。殿下得了便宜还卖乖。」我坐在他对对面小声嘟囔着。
他举着汤匙做出要喂我的动作,「喏,本王还你一口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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